陈瑜
毕业于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系,现任《申江服务导报》副主编,著有《班级日记》《大肚皮私想录》。
第一次和你说话,是新鲜的
今天是我31岁的生日。
你在我的肚子里呆了差不多一个半月,但照规矩,我会回人家说:“哦,两个月了。”这也是我有了你才知道的计算方式,竟然从最后一次例假的第一天算起,那时其实还没有你。
你外婆31岁的时候,我已经4岁了,每天跟着她穿过一个开着牵牛花的小花园去幼儿园吃饭睡觉。你奶奶31岁的时候,那个将来你要叫做爸爸的人1岁,估计还处于大小便失禁的阶段。
而现在,你还是一个小小的胚胎。
很多事情是急不来的。爸爸妈妈在一起整整7年后,才想要结婚,结婚5年后,才想要生宝宝,当“想要”降临的时候,它便是100%的。所以,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水到渠成,我开始对新生命有了自己的期待,这在前30年都是未曾有过的。
爸爸不一样些,他仿佛从小就做好了当爸爸的身心准备。现在,他每天都“囡囡囡囡”地叫你,抚着我尚未隆起的肚子,总是试图传达给你两个精神:
1.不管男孩女孩,你最好长得像他。
2.你生出来后,要和爸爸更亲些。
但是,你毕竟在我的身体里啊,所以我不着急,等你长耳朵后,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耳鬓厮磨。
其实你还是很乖的,乖到我至今没有任何的反应,能吃能喝能睡,只是略略地发困。别的妈妈就要惨许多,她们每天都犯恶心,自然就没了胃口。
当然了,我也有我的烦恼,我特别想吃那些我目前不该吃的东西,比如可乐、薯片、炸鸡翅、大闸蟹……对了,这两天,我们家电梯里贴着大闸蟹的广告,每次走进去,我都要悲愤地淌口水,你说,物业公司把广告贴这儿是不是太缺德了。
也就是前天,爸爸看我可怜,开车把我带去了阳澄湖。我捧着蟹盖,激动地简直要哭了,这才是我生命中的至爱啊!不过为了你,我只吃了一只,并且把8只脚全部给了爸爸,因为据说它们很寒。
我发了誓了,明年这个时候,我一定要再来,3只打底,尽兴而归。
有时候,还是会觉得时间过得有点慢,你要到明年5月份才能问世,我需要怀着你过一个秋天、一个冬天和一个春天。
好在,这样的日子还是很甜蜜的。
你以后会知道,双鱼座的爸爸是超爱幻想的,他现在已经开始在设计我们一家三口的旅行计划。我们希望把你带成一个有意思的孩子,慢慢学会去发现这个有意思的世界。
嗯,你还是有一点点幸运的,我们是一对有意思的爸爸妈妈。
怀孕伴侣
在我刚满12周的孕程中,爸爸是全情投入的,投入到令人发指的地步,因为他的身上有一切孕妇的需求和反应。
关于吃。
奶奶将刚烧好的一盆鱼放在桌上,嘱咐我多吃点,又折回厨房。爸爸一头栽在盆里,筷子翻飞,我只能像童养媳一样见缝插针撩一点。
后来,我怒了,说:“你妈妈叫我多吃点,你吃得这么起劲干什么,你吃下去那么多有什么意义吗?”
爸爸幡然醒悟,贱贱地笑笑,把盆子推到我面前,说:“你吃你吃。”而我却因为这是讨来的,没了胃口。
我现在买的所有有利于你生长发育的食物,除了孕妇综合维生素片,爸爸都跟我抢着吃。我觉得嘴巴寡淡,买了些蜜饯类的小零食,平日里没事扔一颗在嘴里含含。可爸爸不得了,只要上个网,桌上一堆小李子核,少说十几二十个,完事后走人,从来不晓得清理。
关于保暖。
从气象学角度来看,今年的上海到现在还没有入秋,温度一天赛一天的高,大街上的阿公阿婆叔叔阿姨都穿短袖的,而我们两个至少穿两件,外套拉链拉到下巴底下才罢休。
其实,我经常热个半死,可爸爸不准我穿少了,说要是我感冒影响了你,这辈子跟我没完。他也不容易,为了以身作则,每天穿得跟我一样多,有一天稍许起了些风,他竟然穿起了棉毛衫,人都要捂臭了。
这也太过分了!
关于睡。
自从有了你,我就变得更贪睡了,而且因为理由正当,不再自责。
可我不知道爸爸的身体里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,反正只要我一睡他就跟着睡,睡得比我还瓷实。
原来我们都是晚上12点以后睡觉的,我更狠点,弄不好就搞到两点钟,可现在一到八九点,两人的眼皮就开始各自打架,10点敲过,铁定就着了。第二天醒来,差不多9点多,这么一算,也有11个小时,正常人都要睡撑了。可骇人的是,就这样,我们下午1点多还要睡午觉,两个小时打底,最后还要我死推硬拽把爸爸整醒,他至于么他。
今天好了,早上6点钟,我们俩就睡不着了,破了天荒了。
爸爸说:“我老早就醒了,已经憋了好久了。你是被我吵醒的吗?”
我说:“我是自然醒的。”
爸爸说:“看你翻来翻去,我想你大概也醒了。”
我们的节拍就是这么高度一致啊!
爸爸让我懂得体会幸福,说他是我最好的怀孕伴侣。
我白了他一眼:“味道哪能这么好的啦。”
他说:“是啊,就好比咖啡和伴侣,要捣啊捣啊捣在一起的。”
想吃我给你做的鸡汤面吗?
每一次睁开眼,都担心爸爸已经出差去了,这样,我就来不及为他做鸡汤面了。
就这样一直担心一直担心,所以8点三刻醒来一次,9点半醒来一次,爸爸说,再睡半小时吧,10点钟起来也来得及,他和同事约了11点20分在火车站碰头坐动车。
10点,我挣扎着坐起来,闭着眼睛穿衣服,一边叨叨着:“鸡汤面简直害死我了。”
鸡汤是昨晚爸爸带回来了。昨晚我懒得出去,就下了6个速冻芝麻汤圆对付着当晚饭,爸爸知道后很是揪心,说这样囡囡怎么会有营养呢。于是,他说这边和客户吃好后,带些残羹冷炙给我。
在我快要饿毙的紧要关头,爸爸捧着一大坛子土鸡汤回来了,他说这大坛子要还的,他压了50块钱在饭店里。
“老公,你怎么对我这么好的啦”。我一边热鸡汤,一边在餐盒里拿了一根鸭舌头扔进嘴里开始同它舌吻。
土鸡汤真是鲜美,想来也定是无比滋补的,我喝了两小碗,还剩一大锅,跟爸爸说,明天早上烧鸡汤面给你当早饭吧,爸爸美美地说好。
然后就是今天早上了,为爸爸做鸡汤面的心愿把我的睡眠搅得支离破碎,我总想着他饿着肚子坐中午的火车,等能吃上东西可不得下午了,天可怜见的。
我直扑厨房,分两个灶头,开始热汤下面,还道地地择了一些小白菜扔进汤里去去油腻。爸爸坐在电脑面前向我实时播报,奥巴马领先麦凯恩多少多少票了。
面条滚了两回,我尝尝嚼劲,咦,酸酸的,我看了包装上的生产日期,过期3个多月了。
我从冰箱里抓了一坨饭,噔噔镫地跑到卫生间门口,对正在洗脸的爸爸说:“老公,我改烧鸡汤泡饭给你吃好?面条过期了,家里还有一些米饭。”
爸爸说:“我下去买面,老婆要烧鸡汤面,我一定要排除万难的。”